冷兵器时代,一支箭镞,就这么低低地飞着,掠过城河,悠悠地落在古城墙之上。有谁见过在古城池上,两位兵士抱臂行礼,却见文人相遇,双手作揖,礼貌谦让。城墙下,不见狼烟升腾,老树拴马,却见荒烟蔓草,杂树丛生。
有一种桷树,长得特别恣肆。我是在十年前见到那些桷树的,线条纷乱,勾勒着古城墙的天空。
不是每座城市的古城墙,都有西安、南京那么伟岸。小城的古城墙,即使坐过某位古人,人们也早已淡忘。站在古城墙上,一低头,看见河对岸一块石埠头上,闪着一个年轻女子在城河里汰衣的身影。木槌声,左一下,右一下,声音贴着河面传得很远。或者,随手掷出一枚小石块,便有惊鸟,扑棱棱地掠过城河去了……
城墙不见城砖,刨开疏松的黄土,那些砖头,断裂成碎片。
城河对岸有一片果园。园子里长满水蜜桃,其华灼灼。郊野之食,味之甘饴。城河里漂浮着一种六角菱,味道鲜美。河水是活的,菱角的味道就鲜。
许多城市有河,也有古城墙。我到南京时,从明城墙旁走过,并没有到古城墙上溜达,终是一种遗憾。
城墙是段隐喻,城墙上的红薯甚是茁壮。有人说,红薯是字,种在城墙上,藤叶漫爬。红薯长在土里,一个挨着一个,不知哪朝的泥土,承接它的地气,鼓鼓地,堆积小城斑驳时光。城墙上的城砖,不知什么时候,被人一块一块地抱回家了,垫作门前屋后的台阶,苔迹漫漶。有一户人家,就住在城墙上。小时候,我常随外祖父到他家做客。从城墙上走到他家,要踩一节一节的台阶,房屋是坐落在城墙脊上的。小屋前,有一处平台,绕过小屋,顺着台阶,就下到水边的石埠头。
这种类似于吊脚楼的房屋,从城墙上进入是客厅、房间,屋角有一副木梯,顺楼梯而下,听得脚下踩着木地板哐当哐当之声,厢房、厨房在城墙根之下,房子冬暖夏凉。拉开拴着的一扇木门,临河小街上有三二人走动,就见到城河。这时候,河面并不宽,两条船,挤挤挨挨,就像两条永远交集不到的直线,擦身而过。
中国人心目中,天圆地方,城墙是一处可供凭吊和思考的地方。想一千多年前,陈子昂登幽州台时,独步怆然。还有,贾平凹住在西安城内,会不会时不时到古城墙上散步?城墙是厚重的历史,许多人从小都是啃着城砖一样厚厚的书长大。我的一位同事,将一部书设计成一块城砖的形状,不知道里面装进的是怎样的奇思妙想。
20年前,我住的城池很小。城墙是一处宜居之所。住在城之脊背上,屋后临水,在古城墙上踱步,宜歌、宜咏、宜争吵;宜谈情、撕纸、马桶碰撞。这时候,房屋像密密麻麻的蠕动小卒,移动的城池,早已越河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