乳名
2018-06-26 14:38:00  来源:

    秘书进来时,他正若有所思,眼神茫然地问:“我叫什么来着?”秘书没听懂:“您问的是?”他又问了一次,秘书惶恐起来,说话有些结巴:“您是,是张局长啊。”他烦躁地摇着头,挥挥手,让秘书出去。他知道秘书肯定回答不了这个问题,两次提问其实都在问自己。他知道自己叫什么,身边的人也都知道,但他想问的却不是这个名字。

  他想问的,是那个曾经被母亲千万次呼唤过的乳名,但母亲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,这么多年没有人再那样亲昵地喊过自己。进城后他进入这个局,先是被称为“小张”,后来改称“老张”,再后来成了局长,天天被人局长前局长后地叫着,就把当年的乳名给忘了。他想自己是不是得了健忘症,但一个人再健忘,也不能把乳名忘了啊,真浑!他一边懊恼,一边又苦笑着喃喃自语:“要不是天天得在文件上签字,‘张卫中’这名字恐怕也得被我忘了。”

  问谁呢?他首先想到张小蔫,却自觉没脸去找人家。张小蔫跟他一起长大,后来进城当了环卫工。多年前的一天,张小蔫穿着工作服来局里找他,老远就喊他的乳名,他当时脸就拉长了。此后,张小蔫再没来找过他。

  问老婆?老婆也不知道。自打结婚,老婆就只知道他叫“张卫中”。在家里,老婆有时也戏称他“张局”。

  问老家的人?也不行。以前他每次回村都是前呼后拥的,拉着一车东西挨家慰问,换来众多仰视的目光。村里那些辈分比他小的族人,都喊他“叔”“大爷”或者“爷爷”;家族关系较远的,都恭恭敬敬地称他“张局长”;辈分高、上了年纪的,就叫他“进才”。他知道,肯定是村主任吩咐过了,不许人家喊他乳名,让他难堪。

  自己的乳名到底是啥呢?这问题始终缠绕着他,让他睡不了一个安稳觉。这天,他给司机放了假,找来一辆自行车,买了酒菜,骑着车进了城中村,敲开张小蔫的家门。他以诚意打破了最初的尴尬,两人再续交情。酒喝到半醉,张小蔫的舌头也大了,“苕子,来,再干一杯!”

  他顿时热泪盈眶,举杯向天,“娘,我是苕子,我想你了。”

  编辑:唐国琴  

上下篇导读

 · 敬酒
 · 十天
 · 劝劝
 · 孟子:善养浩然之气